2010年4月25日 星期日

畢名白: 「點點翻譯情」

昨天下課到了上環一躺,參加一個劇本翻譯工作坊,由「劇場空間」一套音樂劇「點點隔世情」的翻譯兼導演
張可堅先生主講,嘻,誤會了地點,花上半小時步遊上環,腦筋急轉彎跑上兒時消磨時間的小童群益會,厚著面皮借了只讓會員(即小童)使用的電腦一用,弄清地點,走。

路上倒是猶豫了,遲到的可能性是比鐵還硬,抵步恐怕與早退的時間只差半小時,但這一絲不安只是一閃而過,畢竟從元朗到西環空手而回的話,相信第二天早上要把自己痛罵三響。半身香汗趕至「劇場空間」的工作室,門外一瞥,乖乖不得了,這個年頭是女人的世界果然不錯,怎麼圍著講者的廿來個聽眾中十有八九都是女兒身?! 呀,趕來是對的,縱不是國色天香也是心情舒暢嘛,不過,要說到不枉此行,還是張先生的厲害。

甫坐下,耳邊響起的是「故事的大概就是這樣,作者的的名字是 James XYZ」,噢,好嘛,來聽劇本是如何翻譯的,現在倒可以聽中文然後試試把原文翻譯出來。厲害的是接著的一手,張先生派發筆記,兩張紙,一張是他翻譯過於本港公演的外國劇作,滿滿的兩版A4紙,另一張是字典清單,有價值二、三萬的,有七十年代的,有光碟的,據說值得推薦的是「The English-Chinese Dictionary (陸谷孫主編)英漢大詞典 第二版 上海譯文出版社」及「金山詞霸」。到了這一刻,玩忽之心盡收,我知道該要打起精神認認真真了。

不是因為身邊的美媚表現專注所以我也要裝模作樣一番,而是短短兩個小時的工作坊,張先生本可以大大宣傳一下六月的話劇,又或是直接了當的敘述劇本,然後示範如何翻譯,但他硬是要從基本開始分享,從本教起,這就不得不讓我肅然起敬了。

而且,參加這個工作坊是分文不收的。

張先生是中年人,少不免有點中年人的特徵,例如一個坐著會突起的肚子,一頭半黑不白的煩惱絲,加上一副眼鏡,大概廿年後我的模樣就是這樣被勾勒出來,但他身處的工作室就不是每個人都可以經歷的吧? 滿室的道具卻又不帶一點漆油味,相信使用的日子不短,大約二千尺的空間,排練的空間與工作室的分佈及各樣佈置井然有序,經營所花的心血恐怕不小。他跟我們平時上課的老師說話時還是有一點分別的,倒有點像溫總理,停下來的時間彷彿足夠熱一碗杯面,然後又瀑布一番,我想大概是他力求精準的習慣使然吧,說話修辭過不了自己的關絕不出口。沒有說過一句如何翻譯,他倒帶我們雲遊四方,說起我們身邊一個女學生的經歷來。

二千年於科大BBA畢業,工作五年然後到獅城學習演藝,之後回港追求戲劇的理想至今。那位女學生坐在我前面,我只能看到她的背影,我不會說她此刻在發光,但每個坐她身邊的聽眾眼睛在發光倒是真的。張先生接下來說的是「劇場空間」如何由非牟利社團,到公司,到慈善團體的發展經過,至於如何爭取政府資助,倒成為他專注翻譯外國名著然後搬上香港舞臺的主因,原來八、九十年代香港不同劇團都有自己獨當一面的硬功夫,唯獨翻譯劇仍屬少數,加上他的學習背景,逐踏上此路。張先生特意述說那位女學生對理想的堅持,我心中想起的倒是張先生自非例外,昨天借了一本王小波的文集,他說中年人於社會上責任最重,要對社會負責,要對年輕人負責,不能只顧自己。好樣的,工作坊規模雖小,我倒看到不錯的示範了,之前看過「劇場空間」的作品,「少年梵高的煩惱」及「紐倫堡大審判」,已經對他們的出品印象很深而且好感不小,工作坊更讓我看到對自己事業充滿熱情的人是怎樣生活的,認真專注只是一己該有之態度,為了讓年輕人開開眼光閒餘時免費提供講座分享經驗,還可以教學雙長。香港有心人不少啊,快要畢業的我很幸運嘛,在這個時光有這樣的體會實是彌足珍貴。

看倌不提我也知道,若說翻譯是主題,恐怕我跑題的能力就是劉翔大哥也難及,但翻譯這一門學問,先不說大學還要為此特開學位,就是小弟的一點點難於啟齒的英文水平,由我來說翻譯遠不止是貽笑大方這麼簡單了,就是直接引張先生所說的,恐怕就像Mark Twain之言,「Be careful about reading health books. You may die of a misprint」,口傳筆授自是未能反映全貌,小弟現在是如履薄冰勉力為之,略微淺談,如有筆誤又或自作多情,務請不吝賜教。

先舉一例:
Is he very happy? :
你大可翻譯成「他快樂嗎?」

如果是「He is very happy, isn't he?」呢?
- 他很快樂,對嗎?
- 他很快樂,不是嗎?
- 他是快樂的,對吧。

第一問跟第二問好像分別不大,得出一樣的翻譯也是有可能的,但一經張先生點出,這兩個問題要是細心想想,似乎就不一樣了,假設有A、B、C君三人,第一問比較像A君問B君關於C君,而問的同時C君不在場,第二問卻像是A君在B君身旁,看到C君然後問B君的。好傢伙,信報林沛理(Muse主編)撰文時提到英文強調邏輯和事實——無時無刻都要分清楚時態(tenses)和究竟是眾數還是單數、主動抑或被動(原文按此),似乎不假,單這一例就已看到要翻譯對白,殊不簡單。

再舉一例:

Haywood: I'm sorry, Mrs Bertholt. I can't discuss the case at all outside the court.

- 唔好意思,貝浩太太,我點都唔可以討論案情起法庭以外
- 唔好意思,貝浩太太,我點都唔可以起法庭以外討論案情
- 唔好意思,貝浩太太,起法庭以外我點都唔可以討論案情

在我看來,第三譯最貼切。第二譯接近,惟所強調的主體是「我」,沒有明確突顯客觀限制是「法庭以外」。

果真是差之毫厘,謬以千里。張先生所舉例子帶來的啟發不小,作者於劇本中不論怎樣寫,次序是甲乙丙還是丙乙甲,背後都是有原因的。

張先生提到以往當副導演時,不明白導演要演員必須跟足翻譯後的對白台詞的用心,現在懂了,因為語意要精準,經過慎重考慮的翻譯是不能隨便更改的。另外,翻譯劇本不是單單翻譯劇本,必須做大量的資料搜集了解作品的寫作背景、作者生平,畢竟有時候一句原文可以有多個翻譯,但要符合語境、作品中心,就要透過搜集後的分析作出判斷。常言道台上一分鐘,台下十年功,說的又豈止是個人努力? 難怪演員得獎時總要感謝一大串名字了。

結伴同行總是美事,看倌如果對「點點隔世情」有興趣,不妨告知。

詳情可閱: http://www.theatrespace.org/past/pt10-sunday10.html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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